Sorry For Your Loss

A conversation with a distanced once-best friend over the loss of his grandfather.

我穿过餐厅,发现后院已经搭上了两顶灰篷子了。隐隐有丧歌的声音传过来,使我有些怅然。

源:真快啊。哎。

我:对,癌症就是这样。

源:我昨天在医院看他,还似乎有好转呢。他还要把盐水拿掉,回家。

我:回家就不好了呀。

源:嗯。

我:其实……我有预兆。大概一周前吧,我来你们家拿芦荟。门是半掩着的,我推开发现你爷爷一个人在里面躺着,脸色枯黄,粥挂在嘴边,说话不清。

源:对,他几乎不能说话了,只是在喉咙里作出声音罢了。

源:他是知道自己癌症后才这样,那件事情对他转变很大。之前,对就是那天他做检查,我们还一起买菜呢。之后他就总是躺着了。

我:哦,这样。

源:也是你爷爷去世一周前,我还见到他了,经过我家门口,问要不要载我去见你。

我:哦,这样吗……

我:他也走的真快。也是在医院,最后要回家。最后回家了大概三天。他几乎不能说话最后。

我:你有见到你爷爷最后一面么?

源:没有。他是5点多去世的,我们6点多接到的电话。

我:你爷爷最后说了什么吗?你最后一次见他时候。

源:他一直作声音,但是不清楚。他一直在叫我名字。

我:我亲眼看着爷爷去世。爷爷最后什么也没说,我们都希望他说些什么。大概不能说了吧。

(三年前,我的祖父是盯着天花板去世的,这一直使我认为死亡最终给人的是无限的恐惧和痛苦,如此浩大致使死亡之人难以抱有牵挂。也因此我倾向去鄙视所谓烈士精神。)

我:你知道你爷爷是哪个部位的癌吗? 源:我不是特别清楚。

我:我一开始也不太了解。但是几年后得知是哪个部位,突然觉得很多事情说得通了。

源:他一开始检查是肝癌。后来……也不知道,反正他们说是复合原因,貌似他脚上还有颗肿瘤,我高中时候做的手术。

源:他真的就是得知癌症那一天才大变的,我们之前还一起买菜哩……

我:怪不得啊……最近一年我总觉得和他交流很少了。经过时很难说上话。

我:我去你家拿芦荟那时候,他在看电视,貌似是什么抗日剧。

源:可能吧。我陪他看过,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看。他没事做。癌症之前还能到处逛逛。

我:我认为他们这一代人被剥夺了很多东西。我奶奶不能识字,中风之后就几乎干不了什么事情。

源:对,他们似乎总在做一样的事。我外公总是下地干活,大热天也去。

我:哎……

我:你有很烦这丧乐吗?你看看这些大棚子,我真讨厌。他们总是一死人就来大张旗鼓,像是作秀一样。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是。

源:确实有些恼人。

我:今天你会很无聊的,接下来两天也很麻烦。

源:我没有特别悲伤。

我:我当时也是。可能早有预感,悲伤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冲淡了。我几乎没有哭。我奶奶哭的像个泪人。

源:嗯,我也只是眼眶有些痛。

我:你看过加缪的局外人吗?

源:嗯。

我:那天不能进行任何娱乐,我真的特别无聊。当时老房子三年没去住了,待着我总有些不习惯。我也不烦告诉你,晚上我一个人偷偷地玩狼人杀。

源:我倒是无聊惯了,手机里并没有游戏。我可以过去的。而且我也难为情去娱乐。

源:没有人替你分担吗?

我:没有……虽然他们都在。

我:一种悲伤的情绪覆盖了所有人。尽管我是悲伤的,内心却着实有一种难以沟通的无聊。也许当时我休息的房间里也有别人,我的感觉却是一个人。

当回顾这段对话,我很诧异我们是如何转接到下一个话题的。但关于各自的爷爷似乎就聊了这些。